返回目录 标题导航 版面导航

黄南报文化专刊 闲话保安(下)

第A5版:文化专刊 PDF原版PDF原版
pdf阅读器免费下载 版面导航
声明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6 年 01 月 17 日 星期日   05

闲话保安(下)

被模糊的“屯垦开拓者”

生活在榆谷地区的先民是羌族的分支先零羌。他们依随水草,“ 所居无常,地少五谷”。战国后期臣服于秦,后为秦昭王所灭,在其地设置陇西、北地等五郡。

秦末汉初以来,匈奴强大,羌人附属于匈奴。先零羌在匈奴的怂恿和挟制下,不时侵扰汉朝边地。汉武帝刘彻为了反击匈奴侵扰,开辟河西四郡,隔断了先零羌与匈奴的联系。汉宣帝初年(约公元前73年左右),先零羌率先起兵联合匈奴威胁汉王朝,汉宣帝派义渠安国西征。义渠安国采取的办法不妥,不仅没有制服先零羌,反而激怒诸羌联合进攻湟中。义渠安国吃了败仗,损失惨重。西汉神爵元年(前61 年)六月,谙熟边情、通晓羌事的赵充国奉命统兵进占河湟谷地,采取分化瓦解与军事打击相结合的策略,很快瓦解了诸羌联盟,打败了先零羌并使之归顺汉朝。

赵充国平定先羌变乱后,为保证边疆长久安宁,即向朝廷提出了“罢兵屯田”的《屯田策》。这个“千古之策”的内容大致是:从临羌(湟中)至浩门(民和)一带,已开垦和未开垦的土地有两千顷以上。若以步兵九校(约10281人) 和吏士万人分屯各要害处垦田,一方面可防御羌人的进攻,另一方面可生产粮秣以备战,屯田兵士且耕且战,威德并行,方能治羌。屯田军人农闲时还可就地伐木,以修复沿途驿站,整治道桥,达到控制西北,伸威千里的作用。同时,屯田可减少军费开支,减轻百姓负担。一旦丰收,不但粮食自给,还可充裕国库,达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的目的。此乃保境安民的最佳良策。

《屯田策》得到朝庭支持后,时年76岁高龄的赵充国受命在湟水流域的民和、乐都、平安、互助、大通、湟中、湟源、海晏以及黄河流域的循化、化隆、保安、尖扎、贵德等地筑寨屯守,拓荒垦田。短短三年,赵充国率部寓兵于农,除耕种了2000 余顷(1 公倾=15 亩)土地外,还开垦了大量的荒地;同时修水渠,缮驿亭,建桥梁,交通称便。史书记载,赵充国在河湟的奏章和皇帝由长安的复诏,七八天就可作一往返。

正是由于赵充国屯田治羌政策的全面实施,兴办了许多有利于经济开发的工程,河湟谷地呈现了一派前所未有的生机,“逃亡诸羌,皆来归降”,成为汉朝的属民。使西汉王朝取得了政治上、军事上和经济上的完美胜利。

赵充国首创的屯田治羌策略惠及榆谷,最早的一批屯垦军人带来了当时最先进的中原农耕文化,开发了保安大河流域这片蛮荒之地,并使得“榆谷”这个汉地名见诸史册。“筑寨屯守”的这个时期出现的榆谷城(塌城遗址)作为中央政府在保安大河流域的惟一军事据点和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中心,它的威势覆盖或辐射黄河南部地区。而由赵充国遗留在榆谷城的汉族屯守吏士,经过两千多年的繁衍生息,成为了榆谷地区继先零羌后的早期土著居民之一。因此我们有理由说:赵充国是保安大河流域屯田戍边的先驱者,是保安屯垦文化的开拓者。

被误写的“梢湿”

保安新城村西南方向有一处“两山夹一水”的风水佳地,这儿绿草如茵,马兰摇曳,泉源密布,溪流潺潺。不仅有枝繁叶茂的野生红柳、沙柳、榆树、杨树、桦树,还有郁郁葱葱的沙棘、白刺、柠条等灌木林……此地景色宜人,一直以来是人们休闲野营的好去处。

这么好的一处桃源佳境,有没有与之相匹配的高雅点的名字呢?

当然有,而且是一个颇为雅致的名字——梢湿。只可惜,梢湿这么一个雅致的名字,长期以来竟被人们误写为“烧石”,甚至于一些民俗研究者在其作品中也误写为“烧石”来误导群众,这不能不让人感到遗憾。

那么“烧石”有何词解,所指何谓呢?笔者在田野调查中,有朋友根据字面意思,解读为“烧石灰的地方”,而且说“许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这块风景优美的地方,真是以前烧石灰的场所吗?肯定不是的。要说此地是烧炭的地方,兴许有几分道理。新城村以前从事金银手工艺的匠人很多,素有“银匠村”的美誉,而此地又有大量质地坚硬的沙棘(黑刺)是上等的炭原料,若以“烧炭”为名尚能说得过去,但要说“烧石”真有些莫明其妙。因为,此地不仅没有烧石灰的原料,本地也从未有谁开窑烧石灰的文字记载和口头传说。另外,此地民居自古都是土木结构,房顶铺土,草泥糊墙,很少使用石灰作建筑材料。所以,把梢湿冠以“烧石”只能说是无稽之谈。

经笔者考证,“梢湿”的原意是指这片土质肥沃、水源充沛、阳光充足的绝佳之地,由于多年来生态保持良好,泉源众多,植被茂盛,鸟语花香、蝶飞蜂舞,景色十分宜人。故而有识之士便把这块柳梢垂地、浸湿末梢的地方取了一个形象生动的名字——梢湿。

笔者以为,梢湿有两层含义:一是取名形象生动,浅显易懂。读到或听到梢湿之名,立即会联想到这片水草茂盛的桃源之地;二是激励人们注重生态平衡和保护,给子孙后代留住这片有山有水,有林有草的好风景。

被误说的“官磨路”

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保安人提到铁城山雕窠城下去往大河滩的那条路时,基本沿用老一代流传下来的传统叫法“官马路”,并把二郎庙下方的那片耕地称之为“官马路”。

乍一听来,觉得这个“官马路”的地名似乎与保安屯垦文化十分契合,应该是没有歧义的。因为唐代时保安先人们在铁城山所建的雕窠城“东通边都,西接讨来归德,南邻捏工莽刺,北抵果木黄河”,是历朝历代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也是官马、胡马嘶鸣的边塞古城。在雕窠城下的官道旁放牧官马,官道下的大河滩给官马饮水,似乎合情合理,顺理成章。按这样一个逻辑推理,将这片地方命名为“官马路”并无不可。

那么“官马路”的具体含义到底是什么?有没有音变的可能呢?笔者一直在考究地方史料,经过大量的调查走访并查证官方史料后证实了保安城南“烧石”地名为“梢湿”的音变。同一个地名,同一种叫法,但因为字义相错而产生了迥然不同的内涵。就像梢湿一样,若非经笔者证实,这种以讹传讹的叫法不知道还要延续多少年,甚至还会衍伸出别的意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至今日人们虽不知“官马路”的出处与内涵,也不知道这个地名所传达的历史信息,但城内城外的老少爷们一直这么叫了上百年,近来有关地方史料上也一直这么书写着,“官马路”无形中就有了既成事实之感。许多人为此而受之泰然,再也容不得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有句话叫“名不正,则言不顺”。任何一个地方名称的命名都会有与其相匹配的文化内涵,就像我们的名字一样,包含了家族渊源、身份信息、论资排辈、美好祝愿等等。那么这个所谓的“官马路”到底有没有产生岐义的可能呢?

笔者在走访中偶尔得到了一个信息,本城张氏人家有一个幛子(所谓幛子,是指上面题有词句的整幅绸布,常用作庆贺或吊唁的礼物:贺幛、寿幛、挽幛、喜幛等等),上面记载着张氏先人张顺禄在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年捐银修渠的功绩,其中就提到了从加壤通往大河滩的“官磨路”。这个幛子准确地传递给了我们一个历史信息,同时也印证了笔者之前的合理化猜测:“官马路”其原义为“官磨路”。“官马路”与“官磨路”发立相近,纯属方言音变。

有关史料记载,明永乐九年(1411年)官方承袭元朝保安站的基础上,沿保安大河设置了吴、季、李、脱四寨子,并从内地移民实边,推行屯田戍边。四寨子屯民在保安大河沿岸开垦荒地,推行中原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广开河渠进行农田灌溉,并利用保安大河湍急水流形成的自然落差,在大河东岸陆续修建了几处水磨,很好地解决了老百姓磨面的难题。迄今十几处水磨遗址中,被四寨子后人称之为“官磨”或“营伍磨”遗址的有八处之多。这表明,从明朝开始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水能的开发利用给四寨子屯民及其后裔的生产和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同时也方便了周边群众的粮食加工。

从历史事实再到民间幛子记述,有力地证明了人们熟悉而陌生的“官马路”准确的名称叫“官磨路”。需要说明的是,这条“官磨路”的尽头即有一处官磨(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未,保安人还在用这处官磨加工粮食)。出生于七十年代的人们应该还能记得守官磨的老白阿爷,应该还吃过水磨里用新面粉做成的圈圈馍馍。

现在,“官磨路”仍在,而官磨却成为了遗址。原本保存完好、尚能安全使用的官磨,改革开放初期被新兴的钢磨替代,并在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彻底毁坏殆尽。

被传说的“竹子巷”

许多保安人道听途说后错误地认为,现在保安人的祖先来自南京竹子巷。其实,保安人的祖先并不全是来自江苏南京,而是来自全国各地,身份是屯垦军人。

据民间传说,居住在南京竹子巷的居民因娱乐活动惹怒了明太祖朱元璋,于是将全巷的人发配到了边塞番地。这个传说中发配的时间距离现在约600多年,而笔者在保安访谈过的年近七八十岁的几位老人中,本族有家谱记载的也不过近十辈人,将近300年。这样推算,所谓保安人的先祖来自南京竹子巷的传说并不成立。

当然了,说保安汉族仅有300 年历史是不准确的。最早的保安先祖,无论是居住在榆谷城里,还是居住在雕窠城里,由于年代久远,加之鲜有上千年的族谱存世,从而无法印证其先祖来源。另外,许多保安人的家谱毁于“文革”,除了为数不多的几本旧家谱外,其他都是后修的。但可以肯定地说,保安人最早的祖先得从西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 年)算起,也就是赵充国威服定羌并在互助滩筑榆谷城开始,距今有2075 年的历史;如果从唐文宗开成四年(公元839年)榆谷城的先民搬迁到铁城山筑雕窠城算起,距今有1175 年的历史;如果从明永乐九年(公元1411年)设立保安四屯算起,距今有604年历史;如果从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 年)四寨子居民重建保安城开始,距今也有441年的历史;如果从清雍正“改土归流”并于内地招募官兵屯戍保安算起,距今也有296年的历史。

保安人的祖先来此地屯田筑城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只是在漫长的历史变迁中,由于此地存续过许多地方政权,历史上战乱频繁,既没有保留下官方详细的文史档案,也没有出现传世上千年的古老家谱。而族群脉络清晰、有官方文字记载、有零星家谱证实的历史得从清雍正七年(1729年)说起。这一时期中央政府从全国各地征调了一批绿营兵驻防保安古城,大部分人留下来后再也没有回原籍。就先祖来源这一层面上说,千年以前的祖先群体记忆模糊,百年以前的祖先印记较清晰。无论是模糊的漫长历史还是清晰的有据可查的历史,都没有南京竹子巷什么事儿。

那么,南京竹子巷是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据史学家和地方史研究者考证,“主司巷”其实是明朝专门办理“移民”事务的机构,而并非是地名。就像“大理寺”是个掌管刑狱的地方,不能因名而误以为是寺庙一样。明朝初期定都南京应天府,“主司巷”这个政府机构签证办理的“屯垦移民”来自全国各地。被“迁移”的军户和家属来到边陲后,大家都自称来自南京“主司巷”,意为经过政府认证、认可的,这样便于办理相关的军籍或户籍手续。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可能因变音或转音,将“主司巷”说成了“竹子巷”,继而将“主司巷”当成了地名,于是有了众多的比如竹子巷、苎丝巷、珠玑巷、珠市巷、朱子巷、珠子巷、竹丝巷、诸市巷、猪市巷、竹紫巷等多个异名。

与全国其他屯垦地区大姓集中的情况不同,保安的族姓繁杂,但族群相对稳定,历史上没有出现过一族独大或数族独居现象。比如本地居民姓氏有辛、张、郝、赵、王、周、唐等几个大姓,也有阮、冯、汪、詹、郎等几个小姓。辛姓、张姓和郝姓是本地最大的三个姓氏,三百多户人中姓辛的人家占据了六七十户,还分为大辛家和小辛家。辛氏一族传说其先祖是来自天津的军户,但何时来此无据可考。张氏一族传说他们的先人来自山西洪洞县,至于何时到达此地也没有文字记录。郝氏一族枝繁叶茂,在保安素有“郝半街”的美称,其先祖何时来此亦不知详情……

上述几个较具代表性的姓氏家族,没有人承认他们的先祖来自南京竹子巷。据此可以肯定地说,保安人的祖先来自南京竹子巷仅是个美丽的传说,不足为信。

编辑:陈思超
3上一篇 下一篇4 朗读 放大  缩小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