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酸菜情结

还没有领略够秋的金黄，还在依恋秋的绚丽时，冬季却已悄然而至，一场大雪给这个冬季增添了些许寒冷。

雪后的清晨，恰逢休息日，小区清洁员早早就清扫出一条供大伙出入的小道。尽管清扫出的干净的、没有积雪的小道就在眼前，可我还是乐此不疲的踏着雪白松软的积雪前行。脚踩在雪面上的咯吱声让我的心说不清是痒痒还是舒心。夫笑我，说我像小孩。我与夫就这样一路说笑到我们常去的新颜路早市。

才九点余钟，早市已是人头攒动，可真够热闹的，抑扬顿挫的叫卖声、砍价还价的争执声，携儿领女的人群在拥挤中挪动着碎步，大包小包拎着物品的满足感……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和谐温暖。或许，我感受到的就是这平常而又平凡的人间烟火。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雪后的寒冷却也丝毫没有挽留得住赶早的人们勤快的脚步。一阵急促的吆喝声把我的思绪很快拽回到这热闹的早市。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农用车被大伙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与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观望，原来大伙在争相购买大白菜，四五朵一筐、七八朵一袋，我想，这大概都是用来腌渍成酸白菜的吧。

白菜、萝卜、土豆是我记忆中家家必备的冬季食材，儿时的生活简单，饮食单调，吃饱知足；儿时的生活简单，却处处充满欢乐；儿时的穿着统一，一码的黑蓝，却依然耐看。人性的朴实时时令人感动。

几十年过去了，电灯、电话、电视、网络，令人目不暇接。比肩接踵的小区里、林立的高楼大厦里，居住着来自不同地域的人，门对门、户对户，却陌不相识、素无往来。生活富裕了，餐桌丰美了，人们身着各式名牌服装，更有甚者外出以车代步，可冥冥中却缺了那样的一种亲切，缺失了那一份令人怀念的温暖。那是一种想起来就觉得温暖的感觉。

冬日的早市，各式蔬菜名目繁多，令人眼花缭乱。可我们还是整日叫嚣着不知如何安排一日三餐，更有甚者称其为，吃了上顿，不知如何解决下顿。日新月异、生活富足的今天，看到市民争相购买“三大蔬菜”的情形更加激起我对童年朴实、简单、快乐生活的无比怀念。

尽管我从未考证过这腌渍酸菜的传统是源于哪朝哪代，但我依稀记得儿时的一幕幕。那是个生活物资紧缺的时代，每逢秋末，裹着小脚的祖母总会带领几个儿媳妇去白菜地里掰大白菜，还会不时地叮嘱几个媳妇要动作轻一些，不要碰坏了白菜，这可是一家人整个冬天不可或缺的食物啊。待白菜表皮的水份晾晒的稍干时，祖母便会择日和媳妇们齐动手。洗菜涮缸，切菜拌入祖母事先砸好的疙瘩粗盐、少许红色的碎辣椒、囫囵花椒等，完后将其装入足足有半人高的大瓷缸中填满，用光滑的青石压实，经过数天的发酵后置于阴凉之处，于是，这便成了全家人整个冬季的主要副食品了，据说人口多的人家甚至要腌上几大缸才能保证全家人整个冬天的饮食所需。

祖母说，酸菜的口感还取决于腌菜人的手气，不知这种说法有没有道理，但记忆中母亲腌渍的酸菜可是在邻里出了名的香。至今，那股子酸里带香的味儿还会在唇边荡漾。

父亲在家排行老大。24岁，在现在看来正是个青春年少的好年纪，但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他早已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不仅要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人，还要照顾远在老家的祖母、祖父和尚且年少的弟兄姊妹。

为生计常年在外的老大一家回家过年，于祖母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祖母会变着法的给一家三代、一大家子人用酸菜做成不同口味的食物：酸菜炝饭、酸菜炒洋芋、酸菜粉条，放入酸菜的手擀面，汤中撒入洗净的菠菜或其他的绿叶蔬菜，绿色蔬菜的点缀恰好弥补了这酸菜面空白的世界，连汤带水、酸中有香、香中带酸，是父亲的最爱，今年65岁的父亲，至今还是好这口。

偌大的土灶、暖烘烘的麦秸火、大到直径约有一米的铁锅，都是我记忆中温暖的一幕。直径一米的大铁锅中煮出的洋芋别有一番滋味：淡淡的麦草香、微微的烤糊味儿、笑开了花的洋芋，端一盘放置于炕桌上，旁里配上炝了清油的酸菜、腌渍的入了味的韭菜，大人、小孩围坐在炕桌前，或拿一个香味扑鼻的洋芋蹲在门口，或时不时夹上一嘴酸菜，或上炕围坐在桌前，那温馨、那滋味统统淹没在了大家的笑声中……

成家之前就吃不到母亲亲手腌制的酸菜了。母亲生在一个苦难的岁月，常年的劳累、操持家务、身体无休止的透支注定了她的离开。家境的困顿使病重的母亲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母亲走了，带着无边的遗憾离开了我们。我想，也许，上天注定你在失去某种东西的同时就会得到某种骨子里的韧性。这种韧性伴随着我走过了风雨兼程的20余年，也许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吧，我也能腌制一些个不同种类的酸菜，用来调剂偶尔索然无味的生活。渐渐地，从母亲离开的那一年开始，每当秋末冬初，我便自己动手腌制酸菜。这一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

一个人的一生当中，从小养就的饮食习惯，无论你的生活环境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种骨子里的东西都将伴随终生。

是啊！对于我们这些从小靠酸菜充饥、靠野菜、杂粮生活的一代人来说，细细品来，的的确确会对这普普通通的“酸菜”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

如今，每每看到津津有味吃着我腌制的酸菜的爱人、孩子和我的亲人，听着他们的絮叨，看着他们对酸菜的那种痴恋乃至贪婪的样子，我的内心时常会涌出一种温馨与亲切。

生活原来就是一盘入了味的酸菜。

结婚成家十七年有余，储备传统的时令蔬菜——酸白菜，便成为我每年冬季来临之时必做的一件事，我喜欢这种居家的感觉，因为我从不曾忘记双亲带给我们的那个年代的简单而又温暖的生活。生活，无需奢华，简单就好。日子，拒绝懒惰，温暖就好！

我的一生，注定要与酸菜结下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