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我的同桌好友告诉我:他上山下乡的地方叫浩门——那可是岗什卡和达坂山两个冰雪巨人,都想拥抱在胸怀里的一块炽热的瑰宝。
四十年后,依然是他邀请我与他重游知青生涯的故地浩门——他说:这可是扁都口和青石咀两个彪悍的骑手,总想占为自己部落的绝色美人……
在七月的一天,我随他走进门源。我的眼睛顿时便有了一种湿漉漉的清爽,心境也是潮津津的敞快。门源大地果然如他所言——
一半是鎏金的花海,仿佛落地的云霞一直铺向遥远的雪山。
一半是俏丽的美女,花海浪尖是飘逸的裙裾和游弋的花伞。
浩门河果然以她忽然激浪翻涌的磅礴,转眼又涟漪泛银的柔情俘获了我汇聚于双眼的身心。此时,我正默立在黄昏的河畔。曾经被訇然的蜂鸣充盈耳廓的花海之声,顿时被浩门河犹如骏马嘶鸣的涛声覆盖了,满眼的金色湍流在波荡起伏的花海间,一如奔腾的门源马群奔向更加开阔的天边……
翌日,他要引领我走进他曾经居住的小屋,但那小屋却已经被一片片花海淹没。他想介绍我认识他曾经的初恋,但那段恋情却早已变成了浑身裹蜜的蜂娘。
他没有因为故居的坍塌,初恋的消失而对奔腾不息的浩门河产生一丝一毫的不恭不敬——他说:过去的时光尽管难忘,但它毕竟早已走远,而离别却是岁月无法阻挡的必然。在他再次含泪惜别浩门的时候,他拽着我的衣袖与他一起跪下身躯,叩拜这条与我的生命毫无瓜葛的河流(属于我的河流是遥远的巴音河)。
他说:浩门河从遥远的祁连山雪谷奔涌而来,沿途汇集了大小数百条涓涓溪流,不仅润泽了青油的故乡门源,造就了闻名遐迩的仙米大峡谷,而且以更加磅礴的气势奔向滔滔黄河,东流入海……
我之所以跪拜浩门——他说,是因为她用甘甜的乳汁滋养了我曾经缺钙的体质。我之所以邀你一起跪拜浩门,是因为她以母亲的厚爱丰盈了我曾经苍白的青春。跪拜是感恩的最佳表达,而虔诚地感恩每一条河流,就是感恩我们的母亲。
从此,我崇拜每一条涓涓的山间小溪,更敬畏每一条奔腾大地的长河。
从此,我愿被一匹骏马的嘶鸣所诱引,更想随万匹奔腾的骏马而奔腾。
编辑:陈思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