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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南报文化专刊 被我们遗忘的一些青海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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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8 年 03 月 19 日 星期一   05

被我们遗忘的一些青海方言

一、读法一样,意思不一样的方言

站:青海方言中当然也指“站立”。另外,它还有一个意思:“住宿”。有个已经消失的词叫“站店”,就是“住旅舍”。青海花儿中有这样的唱词:“尕马儿拉上着下四川,夜黑着没处儿站了;

热身子趴了个冷地方,命苦着把天哈怨了。”

杠:说一个词“烟杠火冒”,就是四处飘散的意思。刮风了,“风沙杠着”;下雪了,“雪渣儿杠着”;磨面去了,“面杠着”。还有一个意思,当“铲”解:“把土杠着架架车里”;“把粪杠着背斗里”。还当“踢”解:“尻子上杠给两脚”。

绷:在青海方言中,它是指大睁着眼睛死盯着看。“眼睛绷成恨猴着”,这是青海人的一句俗语,“恨猴”是指猫头鹰。农村婆婆时常这样抱怨儿媳妇:“大绷着两个眼睛看着,还叫猪娃把酵头儿坛坛毁掉了。”

汪:这个好理解,“眼泪汪汪”,是形容词。

“地下汪着水”,是动词。唯独青海方言中,它当量词用:“大门前头一汪水,癞肚蛙耍拳着哩。”还有一个词:“汪实”,“那个家的席汪实”,指席面丰盛。

世: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词,古曲中就有它的影子。就是“生就”、“长”的意思。“世下的骨都长下的肉”,这是我在元曲中看见过的。花儿中也有这样的唱词:“好看世在个眼睛上,心疼世在个嘴上。”

缓:本来是“慢”的意思,在青海方言中却是“休息”。“羊待阴山里吃草哩,我待阳洼里缓下”,这是懒汉的经典语言。

欢:不要以为青海方言中有个“欢旦”就理解为“漂亮”,它的真正意思是“胖”。说谁家的娃娃长得胖,就叫“长着欢”;谁家的猪养得肥,也叫“长着欢”。这个词在湟源人中比较盛行。

拓:这是一个非常古老又隽永的词,拓本、拓片、拓印,本是一件非常高雅的事情,青海人保留了这种高雅,在文书上盖印泥都叫“拓”。摁个手印叫“拓个手印”,盖个章子叫“拓个章章”。现录某天清早两个农民在巷道中的对话:“尕保娃,你阿去唡?”“我乡上拓个章章去,拉上点贷款了买个尕手扶儿说着打划着。”

掸:本意是轻轻去掉灰尘。青海方言中意思就深多了,把“抹”、“擦”、“筛”、“箩”都叫做掸。如花儿唱词:“越看尕妹着越俊了,脸蛋上掸了粉了”;“甘肃凉州的好白面,细底的箩儿掸了”。

二、意思一样,读法不同的方言

邀:念作“桥”。邀请客人叫“邀亲戚”。柱:念作“捂”。“那个老阿爷老着走不动下着,柱着个拐棍哪。”

岔:念作“恰”,迈开步子走的意思。记得我的孩子刚学会走路时,母亲跑到厨房拿了一把刀,在孩子的脚边一边剁一边念叨:“脚步儿岔开,腿腿儿硬气;走了走稳当,甭待绊下给。”说是在剁绊脚索,现在想来,母亲非常可爱。

陷:念作“难”。“夜来喝醉着,把我陷着泥里了,皮鞋也拌掉蒜了。”

日:念作“热”。把太阳叫“日头儿”,“日头儿跌了实跌了,长高虫儿石崖上过了。”花儿中最无奈的唱词。

矛:念作“苗”。有这么一首传统花儿:“月亮上来车轱辘大,热头儿出来是碗大;刀枪矛子不害怕,我把阿哥的身子哈护下。”

斜:念作“学”。青海人有一个成语,叫“斜三顺四”,就是乱七八糟不整齐的意思。“这点娃娃们斜三顺四地睡给了一炕。”

茬:念作“参”。就是一遍两遍的“遍”。做庄稼时说:“草拔给了两茬哪,水浇给了四茬哪,今年的庄稼看哈中着。”晚上回家时说:“汤烧下着,那把你头茬二茬地叫着,你阿们不喝来?”唱花儿时说:“容易不见尕妹的面,巷道里跑给了九茬。”

铸:这个最有意思,念作“倒”。“这个塑像是铁俩铸下的”。“那个灯盏是铜俩铸下的”。

渴:念作“抗”。“彦贵卖水着大街上转,渴死了园中的牡丹;阎王爷前头下一跪,舍不得阳间的姊妹。”这是所有花儿中最深情义长的一首。拙:念作“拽”。青海曲艺《打搅儿》中有一首著名的《拙老婆》,“看你生下的干净长下的俊,不知你的针线茶饭能不能?”结果拙老婆“一件衣衫缝给了三年半”。

三、渐行渐远的方言

故事:不是讲故事的故事,而是指聪明、点子多。“这个娃娃故事稠啊,眼睛里说话着。”

夹脚:本来是鞋子夹脚,引申为困难。“我这一向钱儿上夹脚着,再待你们俩平伙不打。”

天气儿:就是太阳、日头儿,也指时间。“天气儿上来着羊赶了。”就是说:“太阳出来了,我上山放羊。”

望子:就是挂在小酒馆小饭馆门上的标记,现在叫门头。

米汤:米汤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说一些虚情假意的面子上的话,哄别人开心,叫做“灌米汤”,还叫“漫散”。

光阴:两层意思。1、日子、光景。2、钱财。有一首青海小调中这样唱到:“挣不上光阴了你早早儿回,光阴穷了我们穷穷儿过。”

离家:外行。“内行看门道,离家看热闹。”

望想:应该是“想望”。青海人爱用倒装句,把这个词也就倒装了。“买彩票着挣钱儿?那个只是个望想。”

罕稀:也是个倒装词,但比稀罕厉害,还含有“漂亮”的意思。“这个娃娃涎水拉上着,罕稀啊。”

虚空:就是“天空”。“虚空里飘着个马褂儿”。是说:“天空中飘了个风筝。”

五荤:原为佛教用语,指的是佛家戒的葱、韭、蒜等。在青海方言中特指花花世界。“五荤里来了五荤里闹,五荤里来不了两遭。”孽障:这也是佛教用语,应该叫“业障”。青海方言中就是可怜的意思,有儿歌中这样唱:“头大脖子细,越看越着气;头小脖子壮,越看越孽障。”

黄田:已经成熟待收割的庄稼。青海平弦《懒大嫂》中有这样的唱词:“没羞死,没羞死,谁叫你六月黄田的转亲戚。”

后楼:青海土话中把厕所叫后楼,其它的叫法还有“圈圈”、“夹道”等等。青海花儿中有这么一首:“财主们修下的大公馆,后楼里铺的是地毯;十八的姑娘没裤穿,破褐衫穿给了九年。”

得济:是指受了某人的恩惠、帮助,通常特指儿女孝顺父母。《红楼梦》中贾政有句话:“养下女儿不得济,再养下儿子不成器……”大通方言中还有这样的话:“吃得济了,耍得济了”,就是吃美了、玩美了的意思。

寻趁:两个意思,一是巴结,上赶着。“那个赞嘴媳妇,我把她没心肠理啊,家寻趁着待我唡说话哩。”二是挑衅的意思,“这个娃娃寻趁着寻趁着打仗唡。”

板颈:就是脖子,也叫脖板。对那些主观武断、脾气倔、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叫“犟板颈”,与河南豫剧中的“强项令”有异曲同工之妙。相声大师马季先生来青海时,现学过几句青海方言,他指着自己的脖子风趣地说:“青海人管这个叫‘半斤’,还不到一斤。”

疼肠:疼爱、怜惜的意思。但这个词有特定的范围,夫妻之间可以“疼肠”,“天没有柱子地没有梁,虚空里盖楼房哩;你没有老子我没有娘,我俩人要疼肠哩。”对父母、兄弟姐妹、子女可不能“疼肠”,只能“疼爱”。

壑落:就是缺口。山和山之间的缺口叫牙壑,墙头上的缺口叫壑落,碗盘上的缺口叫“壑落牙口”。《水浒传》中林冲就是在一个壑落中无意看见鲁智深习武,于是,跳过壑落和他相识了。

顶缸:我一直以为写作“顶杠”应该更准确一点,后来查资料才发现,有“猪婆龙为妖,癞头鼋顶缸”的俗语。“顶缸”就是顶替,顶缺的意思。“我看小沈阳就是赵本山的顶缸”。

四梢:这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词,指的是四肢。现在的人一般会说:“那个花儿会上见了个尕娘娘着,四梢里一卦软下了。”

垢痂:就是污垢。青海方言中有一句劝慰别人也劝慰自己的话:“早想开些,钱财是人身上的垢痂,洗掉一层呵还来一层唡。”

熬煎:发愁的意思。顾名思义,放到火上又熬又煎,能不难受吗?“手里没有点钱儿着,把我熬煎着头发白下了。”

难心:艰难。“儿女们的手里要点钱儿呵,难心死着。”伤心:“想起娘老子活着的时候受下的孽障,难心着哭下了。”还有比难心更难的一个词,叫“损心”。

落怜:也指可怜、孽障,但略带贬义。一般都是自找的,不值得同情。“那个赌博郎把房子输掉了,早待羊圈里趴着,你看落怜嘛不落怜”。

刁蹬:刁难,故意为难的意思。还有一个词叫“给故儿”。花儿中唱道:“三岁的娃娃不咂奶,刁蹬着要婆娘哩。”

务劳:专心又勤快地干一件事情。“尕老银你甭看人懒歹,家务劳庄稼可务劳着好。”还有一句给懒汉们说的:“瞌睡没根,越务劳越紧。”

着气:好好的就生气了。以前青海农村有这样一句俗语:“婆娘当家驴犁地,母鸡叫鸣不吉利,看着看着怪着气”。

香赢:占便宜。“香赢儿占上呵牙缝里笑着。”

受听:好听,听着过瘾。“哎哟外奶奶啊,你听这点曲儿受听着。”

丢盹: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那个老师的课上,娃娃们一挂丢盹着,家管哪没管着。”找问:找寻。特指近处的寻找,找到远处就成了打问。

闪下:丢下,遗弃。花儿唱词:“你把我闪下的这一遭,我把你饶,老天爷饶哩嘛不饶。”

寻口:原指牲畜、家畜。后指要饭的,特指那种因自身不成器而要饭的,是骂人的话。对真正要饭的乞丐不叫寻口,叫要馍馍。零干:就是痛快,爽利,一干二净的意思。“阳世上活人着干球蛋,还不如死掉的零干。”

黑风:不是天空中刮来的沙尘暴,而是因发怒而极度难看的脸色。“脸脑放成黑风着。”仰绊:朝天摔了一跤。“哎哟把我冰滩上滑给了个老仰绊哪。”

记手:定情物,犹如现在的玫瑰钻戒巧克力。“给连手买给个记手,记手是个绊子。”翻译过来就是:“给情人买了个信物,信物是个镯子。”

片子:不是丫头片子,而是一种上细下粗,没有嘴的铁皮圆壶。有这么一首花儿:“左手拿的是茶缸子,右手拿的是碗子;心想给你倒茶哩,尕手里没拿上片子。”

揆子:刺绣活中用丝线挽下的结。花儿唱词:“八卦烟包绿穗子,要挽个神仙的揆子;孔雀戏牡丹的围肚子,黑虎下山的缠子。”

盘山:刺绣活中由几个菱形块联合组成的花纹。“哎哟,这个尕姨娘绣下的盘山鞋垫好看哪。”盘场:是青海人对日晕、月晕的俗称。“月亮盘场是吹风哩,日头儿盘场是下哩。”

伴儿:当然是指伙伴、同伴。青海方言中还有一个意思,接生婆用得最多,“娃娃下来了,伴儿还没下来。”这里的伴儿就是指胎盘。搭个掩:这个词看来要彻底被遗忘了,旧时人们挑水的时候在水面上放一片叶子或薄木片,以防水洒出来,叫搭个掩。

擦麻儿:天刚黑的时候。“天气擦麻儿的时候,那点娃娃们一个一个的家里来了。”寻无常:无常就是封建迷信中专门勾人魂魄的黑白二鬼。寻无常就是自己去找黑白二鬼,就是自杀。青海方言版的《猫和老鼠》中那位丑小鸭多次自杀未遂,于是就抱怨:“这么个啥球世界唦,想寻个无常呵也寻不掉,把人给扎了。”

尕咂儿:就是婴儿。因为他要吮吸母亲的奶汁嘛,这个词多形象啊。

奶干儿:最小的一个孩子。意思是母亲的奶干了,再不生养了。

双头马:不是两个头的马。是指那种对爱情不专一,脚踩两只船的人。“阿哥你甭骑个双头马,我为你把名声呵担下。”这是花儿唱词。

溜寡嘴:顾名思义,就是扯些没要紧的闲谈。青海民间儿歌:“你的丫头扫地不扫地,笤帚夹上了一溜屁;你的丫头担水不担水,站着巷道里溜寡嘴。”

 

四、由民族语言转化的方言

多罗:多罗是藏语“头”的意思。倒多罗,就是反过来的意思。有这么一首花儿:“邀下个阿卡念经哩,念啥哩,倒把个经翻乱哩;维下个连手宽心哩,宽啥哩,倒多罗把心牵烂哩。”

砝码:藏语,厉害、本事大的意思。“一顿吃给了五大碗哪,你就砝码呗。”

卡码:规矩、尺度,也指办法。“你甭管,我卡码有哩。”

攒码:这大概是由汉语“攒劲”转化成藏语的,就是精明、干练,还有漂亮的意思。“那个尕媳妇你甭看个子不大,人可攒码。”

其码:就是切成一节一节的羊肉肠、面肠等。“哎哟,这个娃娃胖着,胳膊就像其码节节啊。”

完码:锅,特指铝锅。“其码是待完码里煮熟的。”

务拉子:“务拉”是指以前给官府当差,出义务工。引申为当佣人,免费服务。“我是你的务拉子哇?你把我使唤着。”

格巴巴:非常能干,出类拔萃。“我们家里新娶上的嫂子格巴巴。”

胡度:这是土族语言,是非常、很的意思。“我烧下的面片胡度香哎。”

邦间:也是土族语言,差不多的意思。“嗯,早这点钱儿唡办这个事情呵也邦间着。”

 

五、由战争语言转化的方言

青海曾经是个屯兵驻防的地方。从这些保留到至今的地名中可以看出来,像某某塞、堡、屯、驿、营等等,很少有叫某某村的。因此,许多古代军中用语也保留了下来,成了民间语言。

粮粮:这是旧社会对当兵的俗称。“去当兵”就叫“吃粮去了。”大概穷人吃不饱饭,只有到军营中才能吃饱饭吧。

营干:就是活路、工作。“没营干着浪着”,就是没有工作,在家闲待着拨排:就是安排的意思。这个好理解,就是把兵们拨拉着站好,由长官调度青海花儿中却这样唱道:“我俩的婚姻是天拨排,一辈子下了场了。”

操练:这个词到了民间就引申为欺负、折磨、虐待。“那个后娘把娃娃呵打着操练了着,抓掉了。”

抵挡:男孩子长大了,骨架子硬了,可以抵挡敌人了,就叫抵挡。现在已经没有敌人了,就把孩子长大能单独办一件事情也叫抵挡。“这个娃娃抵挡下着,能把酱油倒上来了。”

跌绊:大概夜间急行军的时候,就会又跌又绊。现在的意思是:计划付诸实施了,开始行动了。“我跌绊着做上点尕买卖,把个家的生活顾住着。”还有一个词叫“跌脚绊坎”,指走路不稳,跑得踉踉跄跄。

箭杆:看过张艺谋的电影《英雄》,我们就能知道箭杆又密又快的威力。现在没箭杆了,就把快的东西叫箭杆。“雨下着就像箭杆哪。”“稀屎冒箭杆着。”“清鼻撵箭杆着。”

驽胎:原指劣马。骑着劣马打仗肯定取不了胜,只好淘汰。引申到人身上,就是那些性格绵软、懦弱、胆小怕事之人。

方搭圆圈:这是指搭成圆圈的帐篷城。现在指周边的村庄。“你方搭圆圈打问个去,这么攒劲的丫头再没有啊。”

侧楞马跨:应该是个优秀的骑手,能侧着身体跨在马上。现在的意思是指那些有本事、善钻营、为了光阴不断折腾的人。青海贤孝中有这样的唱词“有一个青年叫王大发,壮截截的身子他今年就二十八,侧楞儿马跨地阵势大,娶了个媳妇就把帐拉下。”

  


编辑:陈思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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