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嗜书,尤其喜欢古籍书本。老人家早饭后照例上街转蹓跶一圈,中午时分回到家中,便在他的书房里读书。父亲今年八十四岁,由于年事已高,视力下降,读书时显得很吃力,一手拿书,一手缓缓地移动放大镜,昏花的老眼紧盯着放大镜,用缓慢的腔调一字一句地吟诵着……记得父亲年轻的时候最喜欢《三国演义》和《红楼梦》。等到他退休以后,《古文观止》和《聊斋志异》成了他的最爱。一年的时间里轮流复读,从未有厌烦的时候。退休三十多年来,不知他看了多少遍《古文观止》,反正这本古书平日里就搁在他书房的桌上,每一篇文章的空白处写着一些读书心得、标有生字的拼音和解释。文章的每一处精妙名言,用红蓝铅笔仔细地勾画着。不仅如此,老人家还自制了许多书签,夹在喜欢的文章里,一有时间便会一遍一遍地诵读。
受父亲的影响,从小我就喜欢读书。记得小时候父亲指导我读书时说,“读书是一种享受,尤其是享受读书的过程与获得感。喜欢读书就不要怕读不懂,最好不要求别人给你讲解,你完全可以借助字典曲径探幽。接触一本好书,首先要速读,了解个大概就行了。当你确信这本书值得一读时,你再静下心来细读,一遍不行再读第二遍、第三遍。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受父亲的影响,小学到中学我读了很多的书。像父亲指导的那样,每每得到一本书,我首先会速读,用最短的时间把一本书读完。不喜欢的书,不再废时间了;而对一些喜欢的书我会读第二遍,第三遍。速读,能读到很多的书。尤其是借来的书,保证及时还书,还能借到更多的书可读。“书非借而不能读也”,速读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记得上高中的时候,父亲建议我读《古文观止》,“通读,读透《古文观止》这二百多篇文章,不单阅读中文的能力会过关,细细体味其中的道理,行事为人,也足够享用终身。”其实,从初中到高中我从语文课本中学了许多选自《古文观止》的文章,像《桃花源记》《出师表》《捕蛇者说》《醉翁亭记》《岳阳楼记》等等,这些古文篇幅不长,但词句优美,尤其是大声背诵和朗诵时所感受到的乐趣远比读白话文和现代散文舒畅、熨帖、美妙得多。尝到乐趣的我便开始粗读《古文观止》。就当时来说,秦汉以前的古文读起来苦涩而乏味,而汉唐以后的古文则趣味多多。后因为学习紧张,就把父亲给我的那本《古文观止》搁置起来了。
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附近的文化路立交桥下有个夜市,里面有许多旧书摊。一次周未和同学们去逛夜市,同学们挑选了许多盗版的武侠小说,而我却用六元钱买了两本《古文观止》的译注本和一本没有书皮且缺了许多页码的《现代汉语词典》回到宿舍,同学们废寢忘食地看武侠小说,而我捧着一本发黄的《古文观止》一边查词典一边揣摸。对照着译注,比读父亲的老本子方便多了。我废劲地咀嚼古文章时,同寢室的哥儿们看我的表情有些玍古,但我懒得理会。终于,一位学弟藏起了我的《古文观止》,然后塞给我几本武侠小说,“那破书有啥可看的,给,看这个过瘾”。这叫什么事儿呢?我又不是古人,怎么会“与世隔绝”了呢?等我把几本武侠小说看完后,才找回了我那本发黄的《古文观止》。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用闲暇时间读完了两本《古文观止》,并将其中喜欢的《兰亭集序》、《滕王阁序》、《秋声赋》、《答苏武书》、《过秦论》等等文章给背了下来。那时我不仅仅是理解字、词、句意了,还深深地体会到其中的许多人生哲理和指导现代人行事为人的原则,真是“沉浸醲郁,含英咀华”了。阅读《古文观止》使我提高了阅读古文的能力、鉴赏文章的能力、写作的能力,更使我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今年入夏后,我的枕边又摆放上了一套《古文观止》,我将喜欢的《滕王阁序》、《秋声赋》读了又读,真是爱不释手。兴致所至,提笔写了一篇《保安赋》。虽说是习作,但自己看着信心满满的,权当是这些年来沉缅古文的一种宣泄吧。
人,不能一辈子只读一本书,但必须有几本书籍来垫底儿。《古文观止》和《三国演义》、《红楼梦》就是我求学、做学问、做人的几本垫底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