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1

一只只小小的粽子

乘着记忆的风

自江南而来

自故乡而来

我已经老了

我白发似雪

我的故乡在远

祖母包过的粽子

依旧年轻

是一场半生流离的梦

苍白陈旧的记忆里

总是回响着

祖母的一声声呼唤

2

软软的小孩儿

手腕上缠着五色线

像小燕子一般呢呢喃喃

妈妈妈妈

我的爸爸是谁？他在哪里？

沙枣花啊一朵朵

高原醉人的芬芳

就这样碎语般跌落

五月的孩子啊

爸爸在水里睡着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3

金黄色的青稞成熟了

成熟了的青稞在风里歌唱

它们的欢乐淹没了

尘世间所有的喧嚣

没有星星的夜里

有人在青稞地边无语独坐

一些人已经走远

一些故事已然沧桑

谁能赐我

高原这一杯纯净的月光酒

让我就着光阴饮下

这尘世间

一次又一次的伤别？

4

端午

我用一杯陈年的青稞酒

把自己灌醉

在高原沉静又寂寥的夜里

我的栀子香的童年啊

我的青布褂的祖母

还有我的雄黄酒的故乡

远去了远去了

那是一场再也回不去的相思

5

一朵朵香包

早在端午之前到来

巧手的女人

变幻美丽的丝线和绸缎

送一朵香包给我吧

只要一朵一朵就够了

那芳香的药草就是我的心

要寄给比远方更远的你

这也是重逢啊

是爱人间的重逢

我们久别重逢在云朵之上

岁月的痛

是一杯伤情的酒

醉了我的端午

6

高原有雨雨在黄昏

人们走过五月

沙枣花的芬芳

在雨季里弥漫和飘散

如一场，不能醒来的梦

往事在黑白的默片里

这是一场青春的祭奠啊

埋葬所有

以及我们青春的孤独

7

高原飘过酒的醇香

这时候

高原的青稞也成熟了

油菜花在田地里张望

云彩白得像一朵棉花糖

风走走停停

穿过陌生的城市和乡村

旅人在街头茫然四顾

他在风里轻轻呼唤

我有故事

你有酒吗？

8

不想醒来

就在这样的黄昏里

听冷雨敲窗又敲窗

不愿醒来

躺在一捆杂乱的记忆里

任思念之潮

将我吞噬再吞噬

不敢醒来

醒来，父亲和母亲的黄土地

还有这五月的甜香记忆

会像一场梦

如烟飘散

9

星星寥落

星星走在无人的夜里

星星唱着一首童年的歌谣

星星累了

疲惫的脚步

在高原的夜色里踟蹰

有什么可以抚慰忧伤

是什么能够温暖五月？

星星盼望自己

是那个

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五彩的丝线拴着童年

也系住了妈妈暖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