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旅
这些匆忙的箭簇,携带生活的风阵
自高原出发,越过冬日薄暮
和涉水自缚的冰层
多少假如已被道路洞穿
露出衰败的底色
草木城池,也被夜火攻陷
只消几个时辰,满弓就会瘦成弯月
大雪封锁故乡。不再回头的云啊
越飘越远
你知道,送粮的马匹不再回来
命运之轭,只能扽紧一个
丢失了长河的落日
对一场雪的猜测
它飘下来,是刻意的
花朵敛去媚,群山沉寂
青海男子的高原啊,愈发空旷
它飘落时,街头没有风,巷道没有人
时间止于屋檐
仿佛世界空了很久
惟有高原之河不断越过自己
低沉的涛声
这时候,我猜想威远镇以北的林川
大雪早已让塔尔湾成为一面镜子了
那镜子里,有一条弯弯的
命运的缰绳
你不能赶走一粒尘埃
你不能多画一座建筑物,不能
在生活的罅隙里,躲开一粒
问路的尘埃
——它那么小,就失掉了
立锥之地。它飘到你的眼前时
有着光阴的斑点
它以舞蹈的姿势坠落,为自己
寻找安魂的方式
你不能赶走任何一粒尘埃,不能
在离散的土地里,漠视一株
你我般柔弱的麦子
风中的青稞
我曾跟随母亲在庄稼地里锄草、捋燕麦
青稞的目光多么柔软,它们盯着达坂山时
山上的雪就化了。它们掏出生命里的蓝时
炕上的人就醉了
母亲的目光也是软的,她喜欢遥望的河欠口密林
是绿叶黄叶红叶和枯叶构成的日历
每看到一种叶片,她就要在泥地上划拉几下
似乎在记录什么,又像是抹去了什么
我问过母亲,原来她在确认
董家房背后的油菜倒伏了几处
到省城上学的孩子,回来了几次
当然,可能还有个秘密
尽管母亲没有说,可所有的青稞
都在风中点头
风吹骨笛
在乡下,一支《满天星》
就是一首安魂曲
音符如烟,织出一个人缥缈的过往
有些花儿在音乐里绽放
有些河流沿着山坡拐弯
夜幕降临,大地敛起金色光芒
而满天星斗如此璀璨
仿佛一个人耗尽光阴蓄积的心湖
于此刻宣布决堤
你将看到深深的灰烬
你将听见风吹骨笛。你能想象
一滴水,正缓缓漏出生命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