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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光芒隐入天际
当青稞低垂
洋芋花羞怯的红颜褪去
夜色深沉如胡麻的蓝衫
小院琴歌徘徊
厢房呓语四起
我是袭一身缁衣的更夫
从生死的最深处破壁
只能选择夜半归来
巡视自己的庄廓
清风依旧明月依旧土墙的苍老依旧
门楣上褪色的对联依旧泛白的灯笼依旧
醉汉的脚步踉跄依旧
女人的低语孩子的啼哭依旧
家畜的沉默依旧
它们听得懂我的哀愁
孤独的磷火将要熄灭
这注定是最后的告别
我的火镰、犁铧、石磨和木凳
我的玉米、燕麦、水窖和牛车
没有人为我的离去悲伤
没有人为我的归来欢喜
我是一个不期而至的造访者
一个备受冷落的归客
用几近凋零的目光抚摸你们
渐渐枯萎的指尖上最后的怜爱
给开放的黄花授粉
我将夜夜归来
直到时间的风撕碎绣花的衣襟
直到枭声黯哑惊飞宿眠的鸦群
直到双翅沉重如磐
片片堕地化作残破的灰烬
爨 儿
黄昏星升起的时候她的炊烟升起。
许多年前，垂着长辫的母亲在灶前，
在乡间的风雨中，黑夜点亮它的灯来照明
她默默聆听枯干的麦秸的絮语
低声唤着：爨儿，爨儿
爨儿承袭她的样子承袭她柔韧的腰身和性子
黛色远山，达肯大坂
我眼里只有一朵花，一朵朝颜
从年少走到鹤发荣华萎尽
我也只识得一个名字：爨儿，爨儿
青海，季季短暂，聚散本是常态
生命总感漫漫。那跨越了荒野的纤足
也跨越僻远小镇，跨越长长岁月
这魔盒只有一人打开，一人藏着秘密
心上的钥匙刻着：爨儿，爨儿
而今逝声如水，默默诵念呀
倘若遗忘是一杯浓酒我是饮了它呢？
以山，以水，以我走过的草原和谷地
以平生第一首诗，以倾倒的墨迹
吐出念想，醉语：爨儿，爨儿
过祁连
往昔的风呼啸在耳
在连天的雪色中，冷龙岭节节退却
神抛下白练，星子隐落天际
唢呐声声于荒草的眠床
引领者潜藏夜幕之后
大雪封山
祁连一袭白袍，令我想起盛夏的敦煌
他坐在昏暗的室内
周身雪光熠熠美若天神
那将是个怎样的所在
未知世界的栖息地？
一走卅年
戈壁的午夜
这亲手点燃的夜半的大火大火啊
烧了整整一生
在生命最深的皱褶里，终成痼疾
一声鸿雁，双泪洒落襟前
重阳后，山中
如果是深秋，在北方，在山中
如果曾于黄叶树下，目送一个人远走
且忆起深夜相偕东篱把酒
且忆起当时言说灯下白首
且忆起那日饮者遥望终南
且忆起北方栾树，这衣袂飘举的女子弹拨唐时之乐
药师之香漫过相依灵魂
汤池生烟冷月无声
世间多见泥做的神龛
最后的蝴蝶在秋千上起舞
说是遁世最是无可治愈
说是薄幸最难消解浓情
怎样的大起大落旷世之爱
竟是死于暗伤亡于遗忘
且忆起曾幽幽叮嘱
此情莫待莫教成为追忆
细读这青绿山水
画卷原是空旷人生终成留白
落英满地，岁月凋残，告别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