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从前一天就开始骤降。高原的天就这样,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让人猝不及防。明明温暖得如回春,却在突然之间冷风凛冽,寒气逼人。云层压得很低,天色也跟着暗了不少。直到雪花星星点点飘落了下来,才忽然明白,老天爷沉郁、酝酿了半天,原来为的是这个。
时令还不到冬季,不过才钻进了深秋,云端积聚的水珠子,到了这里,就只能化成雪了。小城的人其实都习惯了。在这里,现在这个温度,下雨才怪。
雪花纷纷洒洒,渐渐大了起来。温度似乎也没有那么低了。天仿佛和人一样,找到排遣口的情绪一旦被宣泄出来,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恰逢周末,闲来无事,便决定去沙柳河畔转一转。
路面中间的雪已经化了,飞驰而过的车辆无情地碾压了这纯粹的、细小的洁白。雪花们尖叫着、躲避着,向路的两侧聚集,而在沙柳河两岸,雪的积累似乎更富有成效,不到半晌的功夫,就已经覆盖了即将入眠的枯草和千年沉默的沙粒与石头。河水依旧潺潺,声音细弱、冰凉,那清冽的样子让人有点心疼,在准备抵御马上就要到来的严冬的寒冷和冰冻中,这是最后寂寞的、舒缓的、随意的流动吧?宛如钢琴键上一曲寂寥的思乡曲,低回、婉转、惆怅,而充满哀愁。雪脚轻盈,伴着寒意如阵的风在头上、肩上路过,然而,总能听到她细碎的脚步声。
四野空旷,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混沌,大朵大朵的雪花呼朋引伴,渐渐累积,这些白色的花瓣开得眼前到处都是。在枯黄的荒原之上,也不消融,又继续开放,一大片,一大片,在枯草间落脚,手挽手,肩并肩,整齐得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这白色的队伍很快就装点了原本毫无生气的原野,仿佛魔术师换装术一样,看似点缀其上的白色云朵的大衣很快就要变成纯白色的了。而在这一番装饰之后,看似进入老迈之年的沙柳河两岸忽然变身为一位身着洁白大氅的世外隐士,默然静立于小城之外,遥望着远处近乎连天的青海湖,陷入长久的思考中。
飞鸟绝迹,远山隐隐,这是一幅至美的自然画卷,如同旷野歌吟的、长长的沙柳河便是其中的点睛之笔,一切灵动和灵气皆由此而来。造物主心思缜密,在动笔绘制前应该早就想好了的。此时,此刻,眼前的小径上已经轻轻铺了层纯白的绒毯,细腻中透着毛绒绒的感觉,不知是谁在冥冥之中挥着时间的梭认真织就?真想让眼前这美丽的一切就此跳出时光之外,就此凝固不前。也不忍向前,谁忍心在这么做工精美的绒毯上留下自己拙笨的足印呢?
雪中的沙柳河,真美,美到不可方物,美到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和忧愁。雪是沙柳河的精灵,而沙柳河,是雪在人间的梦幻。
我爱沙柳河,无论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