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骆驼的人

牵骆驼的人

既然艰难的跋涉是为了抗拒幻觉

索性将沙粒的歌唱当做福音

——这盛大而荒凉的美与恐惧

皆由一个人来迎接

而骆驼的双峰藏不住落日

仙子窈窕，牵引缰绳

你腾空浊世之躯，在不断被虚构的

荒原

树起一名猎手骄傲的旗杆

执拗，虚弱，干涸

为之深深沦陷

行 旅

这些匆忙的箭簇，携带生活的风阵

自高原出发，越过冬日薄暮

和涉水自缚的冰层

多少假如已被道路洞穿

露出衰败的底色

草木城池，也被夜火攻陷

只消几个时辰

满弓就会瘦成弯月

大雪封锁故乡。不再回头的云啊

越飘越远

你知道，送粮的马匹不再回来

命运的缰绳，只能扽紧一个

丢失了长河的落日

风吹骨笛

在乡下，一支《满天星》

就是一首安魂曲

音符如烟，织出一个人缥缈的过往

有些花儿在音乐里绽放

有些河流沿着山坡拐弯

夜幕降临，大地敛起金色光芒

而满天星斗如此璀璨

仿佛一个人耗尽光阴蓄积的心湖

于此刻宣布决堤

你将看到深深的灰烬

你将听见风吹骨笛

你能想象一滴水

正缓缓漏出生命的河床

寻找放生羊

你得辨认，在密集的云朵里

会有一只羊，跟自己有关

它柔软的步伐，疑惑的眼神

满身的白……充满了诗性

它随同朝阳出发

啃食青草和盐碱

雪夜里，它会悄然完成分娩

又在向阳的坡地上跪乳、舐犊

像一个人，忠于某种守候

若能相认，就给它挂上布条吧

在金色的霞光里，你能看到一绺红

牵一朵莲——走向你

盛开在你的山域，收集风雨

你，或者羊，都曾满身沉重

此时，你们相携上路，朝山转湖

每一颗草，都站立起来

留出更多的缝隙，让你步履从容

西山一巷14号

小院，无门房，大铁门一直开着

陌生人常来泊车，出租车自由调头

这座不收费的小院啊

用自己的方式让凋敝暗联着生机

三栋楼，六层，三扇门紧挨着

多有老人，他们的单位破产了

这是最后的退路，养老式的蜗居

乐观来讲，也是儿孙们的学区房

没有物业，每季度卫生费24块

共用一个水表，住户们轮流收水费

彼此都要敲门，都熟识，都知晓

各家厕所里没有偷偷流淌的水

这是西山一巷14号，结婚那年

我搬进来，为的是有个立锥之地

后来又搬出去

为了体面生活

也为我生过重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