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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南报文学副刊 宋长玥诗歌 河湟之秋 风过有你,月落有我 我的草原

第A7版:文学副刊 PDF原版PDF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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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1 年 01 月 18 日 星期一   07

河湟之秋

夏末时的连日阴雨,使地气一下子凉了下去,仿佛在高原的深处凝成了一块万年寒冰。我几乎疑心夏天从来没有到来过。冬装已经拿了出来,连靴子都刷了又刷,家里还添置了电暖气,已经准备好了要迎接凄风苦雨。然而做好一切防寒准备的第二天清晨,太阳出来了。红红的太阳穿透乌云,洒下万道金光,很快,布满天际的乌云聚成一层一层,再看时,天空已经是大团大团的白色云朵在悠闲地飘来飘去。白云上方的天空好像洗尽了铅华,已不复夏日的湿润凝重,而呈现出一种苍茫的湖蓝色。孩子们走在上学的路上,小脸蛋映得红红的,他们兴奋地互相传递着讯息:呀,太阳红了。

因为有了夏末的雨水滋养,空气倍显朗润,到处都能闻到太阳散发出的干爽成熟的气息。很多人家开始晾晒衣物,阳台上整日缤纷一片。棉被在秋日艳阳下一经曝晒,似乎能将秋天辉煌的气息融化进每一根丝絮里,好几天后,这种气息依然会在房间里弥漫。秋天用其强大的能量将天地之间的成熟之脉打进万物深处,重新唤醒了万物的生长欲望。

秋收时节已经过去了,整个原野在艳阳的拂照下,迎来了生长的第二季;连逐渐失去水分的野草都开始疯狂生长。田野里,杂草全都覆过了田垄,夏天时能够轻松下脚的田间小道已经看不见了,人们开始在收割过的麦地里行走。

最初的秋霜过后,高原特有的金盏菊和芫荽梅相继在村庄道路两侧盛开。小麦已经颗粒归仓,农民们都在原野上收获土豆。从他们高谈阔论的笑声里,隔着老远就可以知道他们这个夏天的辛勤劳作没有白费。收割过的庄稼地里,狗娃草和猪秧子又获得了新生,拼尽全力伸展叶蔓,那恣意纵横的样子,似乎在向太阳高呼:你好啊,老兄,咱们又见面了。田野上,香青依然挺立在厚实的衰草丛中,它的生命的激情仿佛此时才被点燃,像棉朵一样的小白花一改往日的柔弱无力,在骄阳下呈现出一种暗暗发亮的亚麻色光芒,细看时却又觉得更加白得耀眼了。这时节,藏茵陈极易辨认,这种外表看似纤弱的小草,却拥有过于顽强的生命力,凡是生长藏茵陈的地方,附近的草便枯得要早一些——它需要多么大的生命能量啊,难怪其枝叶和根都以苦不堪言著称于世。

风吹过近水一带的荒草时,就会看到大量碧绿的细草沿着枯草根部正葳蕤生长。难道它们不知道高原的冬天就要来了吗?是不是成片的麦田和无休止的除草剂夺去了它们在夏天生存的权力,它们才在秋天的艳阳下坦然成长起来了呢。初秋的微霜只一天工夫,便使庭院里的大理花和唐菖蒲蔫头耷脑,失去了生命的迹象;而田野里,经霜后的草本植物长得更加茂盛绚丽了。

近水的浅滩草甸上,依然能看见为数很少的蓝色龙胆花。高山龙胆颜色极其浓郁,那单薄的筒状花瓣儿就像凝聚了天空的力量,拼尽了全力要一直蓝下去,再蓝下去,直到蓝得无法再蓝,而呈现出一种深紫色。那种紫又像是饱含着深深的海洋气息,看一眼能感觉到万顷波涛在眼前荡漾。高山龙胆的生命密码里,一定残存着海洋的记忆,漫长的进化和高原的太阳只改变了它绿叶的形状,而其生命的色彩却以更浓烈的形式在荒原上奔涌绽放。这是一种能摄人心魄的蓝,看一眼,便终生忘不了。而近水龙胆,则清澈明亮多了,那色泽宛似清晨婴孩的眼睛,每一片小花瓣上都闪烁着纯真的笑容。无论是高山龙胆,还是近水龙胆,都极其孤傲,永远都是单株生长。每一株上,三五分蔓,齐刷刷开出几朵蓝莹莹的小花。

白杨树和桦树的叶子全部转为金黄了,只有树梢处还残留着一抹淡绿。微风吹过原野时,片片黄叶在风中起舞。脚下覆了落叶的大地分外柔软厚实。这时候,天空辽阔无边,没有一片云,耳畔全是树叶舞动时的“簌簌”声和秋虫永不停歇的高鸣声。

傍晚时分,天际会看到南归的雁群。在河湟大地的上空,大雁总是疏于排队,而只是稍有整容地掠过天际;有时候是三五只结伴南游;有时候甚至是一两只在缓缓飞行。秋虫进入了繁育高峰期,脚只要落进草地,马上就能飞起一大片小虫子。如果黄昏时穿着浅色衣物在田野上走过,头顶上很快就会汇集起大片小蜢子。这种小蜢子怎么挥都挥赶不掉,会一直跟随你回到家门口。

秋天,大地迎来了第二次生长旺季,如果没有严霜,这种时候,真应该洒播种子啊。

莲花湖的水涨了起来。

夏日时,我们经常行走的小路沉到了水底下,涟漪荡漾时宛如一条白色缎带在水中飘动。浅滩处一度没人脚踝的滩涂地也被水淹没,再也看不到污泥四溢的样子了。

靠近水面的浅滩坡地上,密密匝匝爬满了蕨草。经霜后,昔日绿茸茸的湖畔草地变成了绛紫色。蕨草稀薄的地方,倔强而又低沉的山莓草开起了小白花,夏天时,山莓只在山巅或可一见,而这时候,却在低洼处整个长了出来。山莓草一开花,说明地气真的凉了,因为这种草一直要开花开过整个冬季,直到第二年春天,才含笑隐入万花深处。

红嘴鸥在南归途中,会三五结伴在莲花湖一带驻留几日。这种鸟儿高空飞翔时的姿势非常平滑优美,却拥有一副十足的破锣嗓子。有时,看见它们很优雅地在水面上飞翔着,心中好生安逸,忽然耳畔传来一阵极为刺耳的“吱嘎”尖叫声。这种叫声具备刺破长空的一切威力,使人一下子醒悟:噢,它们仅仅是过客,很快要远行了。

就在它们的身后,是赤金色的落叶松和白杨林带,白杨林的上方是苍青色的云杉林,再上方的山坡林地,树叶已经落尽了,黛褐色的枝桠疏朗交错,衬着蔚蓝色的天空,和远处山顶的烽火台遗址共同书写着“辽阔”两个大字。偶尔地,林子里传来“咕咕”一声鸟鸣,很快,天地又归于沉寂。莲花湖的水面在风的吹拂下,波光莹莹,宛如许多金色的小鱼儿在水面上跃来跃去。

一袭清冷的风吹过后,黄昏很快到来了,林区暗了下来,惟有落叶松身着红彤彤的晚礼服,伫立在大湖的东岸,默默地向着夕阳道着“晚安!”

编辑:项青尖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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