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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还差几分钟就到凌晨五点，一声婴儿啼哭声从县医院妇产科传来。
“是个女孩，五斤六两。”医生向站在产房门外的家属说明情况。
“你看看是个女孩。”护士将包裹了棉被的孩子递到我眼前。我只看了一眼，内心感觉特别不舒服，婴儿不像我想象中孩子该有的样子。头发稀稀拉拉似有似无，眼睛闭着也能看出是肿胀的状态，小手握着拳头贴在耳朵下，印象最深的是婴儿的嘴唇特别红，红得让孩子看起来有生机，红得让房间变得暖和起来，红得我疲惫的身心得到一丝慰籍。
“我的孩子，我怀孕十月生的孩子。”我在内心一次次重复着。怕习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我忘记生命中出现的亲人，怕我在刚生育后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睡去，忘记只看了一眼的孩子。
等我睡醒睁开眼睛，望着十分陌生的环境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房间里很暗，也非常冷清，淡蓝色的窗帘像摆设一样挂在墙上，三张单人铁床中的两张床上被子被包裹起来，裸露着的铁皮看起来是那么的冰凉。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环顾四周才记起，我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刚生育了一个女孩。
门吱呀开了，爱人十分别扭地抱着孩子进来。不，应该是掌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进来了。看我睡醒了，把孩子放在我身体的左侧。
“你看，孩子!”
“孩子咋这么丑，人家的孩子白白胖胖的，我们的孩子像个小猴子。”
“别胡说八道，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
“你见过刚生下的孩子？”
“家里的侄子侄女刚生下时都这样。”
我仔细回想每一个我看见过的孩子，还真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
不一会儿，病房门又吱呀开了。
“整个医院就你一个病人，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不舒服的，今天是大年三十，过会儿我要回家吃年夜饭、看春晚。”护士满脸红光，很开心地望着我们一家三口说道。
“我没啥不舒服的，你走吧!”
“那我先走了，晚点会有值班的医生过来，有不舒服的记得去找医生。”小护士乐呵呵地跑了。
那夜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是除夕夜。我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大年三十的早上生孩子，娘家人和婆家人该怎样过春节呀，他们肯定牵挂我吃饭都有遗憾。尤其婆家，我们夫妻都不在家，独留婆婆一人，咋过节呀？我非常自责，不该在这样的时候给大家放为难。
爱人站在窗前，听着黑漆漆的夜里绽放着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他一定也在想家。孩子在我身边睡得正香。我独自疑惑，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我的孩子来到人世间应该是她的幸运，还是我的幸运？在这万家团圆的特殊日子里，我们一家三口团圆，应该是最有福气的事情吧？
“听说除夕夜有人生了宝宝，我特意从家里给你们带了饺子，祝福你们一家三口新年快乐。”除夕夜里快十点的时候，一位年龄较大的医生推开病房门，送来了他从家里带来的饺子。
那夜的饺子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饺子。
从那年那夜开始，每年的除夕夜无论准备多少荤素菜，我一定象征性地做一盘饺子。每年除夕夜的压轴戏就是给孩子过生日。
孩子小的时候，她总说我简化了她的生日，用年夜饭替代了生日宴。她长大点后阻拦我买生日蛋糕，但几家人一起过除夕夜时，她的堂姐、表姐们提前给她订好了生日蛋糕。现在她已经长大成人，对过不过生日看得很淡。除夕夜里有生日蛋糕，她高高兴兴地吹蜡烛、许愿、唱祝福歌，没有生日蛋糕也开开心心地说说笑笑。
我望着和我一样高的乖巧孩子，摇着头对她说：“女大十八变，现在还能看过眼，你就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丑。”
“知道了，小时候我是只最丑的小猴子，而且只有五斤六两，是你一口饭一口米把我喂成了一百斤。”
“二十年的时间，你还不到一百斤，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和精力，还有食物。”
笑声立马被外面的礼炮、烟花和鞭炮声淹没了。
“每年你俩都说这些。”爱人看着孩子躺在我怀里嬉笑，夹在我们娘俩中间，急忙拿出手机定格一张幸福的全家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