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辛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青海作家协会理事、鲁迅文学院24期学员。出版作品《眼睛里的蓝》《茜草为红》《我的青海湖》《一望成雪》。《眼睛里的蓝》获青海省政府颁发的文学创作奖。《茜草为红》获第四届全国“冰心散文奖”。《你是大自然的尤物》获《人民文学》近作短评金奖。
晚秋的风已经凉了,叶子还挂在树上。猛烈的风吹来时,黄莺遍地,冷雨萧瑟,但徐剑一颗滚烫的心在一热一跳。
徐剑的散文,大气浩荡,情感恣肆。如玛瑙般串在一起的《玛吉阿米》是一曲美丽的长歌,在羌塘草原的风中,在红土高原的雨中吟唱。
湖岸野花轻轻摇曳,草原上流水静谧无边。昆明的雨像泪,板桥的云像山。将军的石雕,卡尔格博雪山的晨光,香格里拉转山大道上马蹄声碎,击中的是他的心。如此,徐剑的心开始行走、行走,无法停止,文字也随着他颤抖的心,在神性的世界中游历。
那是因为一千多年的历史时空中,一个在王朝鼎盛时代,从长安走到拉萨,泪别长安,殁于拉萨的帝国文成公主;一个在王朝覆灭,从拉萨走到长安,泪别拉萨,魂殇长安的西藏女儿西原,在他心中恍若沉香余音缭绕,跌宕起伏,无法释怀。
不是雪域前尘,也非人类宿命。一条横亘在青藏高原上的漫漫古道,风雪苍茫,两个女人的寂寞芳魂,无奈命运,引出了飘散在青藏铁路上的一条东方哈达。
从青藏之路到圣地,从川藏之路到云间,他对神山圣水的痴迷向往和归家的乡情一样重,一样浓。纳帕海腹地的宁静,梅里雪山的往事,大卫·妮尔的身影,理塘仙鹤的羽毛,玻璃蓝一样透明的拉姆拉错湖,将一颗躁动的心,一片贪婪的欲望,幻化成高贵的氤氲之气在灵山、灵地、灵湖飘荡,心中飘荡。
徐剑被融化了,他身在充满诗性的土地上,精神已经被高地上淳朴、宽厚、仁爱的朝圣者、藏地女人、筑路人一一折服,他为他们留下的不仅仅是长卷抒写,还有透析他的灵魂,精神痛感的阵阵叹息与感慨。
呢喃中,那个留在风火山上的筑路女工、铁道兵的女儿终于亲眼目睹,铁路从自己脚下穿越而过。那位仰望故乡、长眠于杜鹃丛中的筑路英雄,被载入了史册。那位唱歌的藏家女儿,一身清香。
徐剑一路行走,一路纵情,奔波在古道,穿行在世纪轮回的天路上。他身边经过的一花一草,羚羊大雁皆有灵性。他眼中的娇娘才俊康巴汉子情深意重。他们让他本就善良的内心变得更加宽厚仁慈,他们让他的写作视野更加宽广博大。他的文字在奔走,思绪在飞扬,精神在驰骋,他笔下的人物浸满了灵性的神采,情感的热度,命运的厚度。
仓央嘉措的情歌从八廓街传来,徐剑的心在倾听、在挣扎、回味。情感、思考和激情在玛吉阿米的回声中飘荡。所谓文学的命意,文学的品质,随着精神的游走,得到了美丽的传达。
散文创作乃天地之道,最柔软的内心世界是仁慈。徐剑的散文有光的照亮,神的护佑,天地的智慧。因为他谦卑、敬畏。因为他懂得欣赏、理解,胸中有大道苍生。他体贴人与物的关系,他注视着每一个生命的诞生和消亡。他无法承受没有悲悯情怀的苍白陈述,他不想面对没有心灵尺度的构思框架。他深知,有灵魂参与的创作,才是天地之间的大场,构思奇妙的建构,才会感染读者,有意外之香。
徐剑的文字同样经受着精神的洗礼。诗性与文化的品质,洋溢在他军人的阳刚笔触与柔美的细节之中。犹如青藏铁路的钢铁身躯、成吉思汗大帐前的牛皮盔甲与忽必烈像女人一样柔软的手指。
他的语言在现代汉语阴阳与灵动兼俱的叙述中,把神性诗性之语上升为一种宗教般的蓝与虔诚,又上承古汉语天风祥雨的滋润,崭露出中国叙述的气派和向度,中国叙事视野下的民族历史风情,阳刚而灵动。
他的描绘超越了感性、纯粹的表白,一任理性的光芒照亮脚下的土地。无论是宽容,还是纯净,无论是悲伤还是哀愁,其文采取自张岱《陶庵梦亿》《夜航船》,也来自古汉语的高贵、简洁、韵律和辞格变化之雅。
徐剑的内心充满了爱,所以伸展笔墨庇护人类,所以讲述故事告知人们,言语中的一蕊一瓣,都像是在向大自然吐述亲密的字眼。生命是永恒的,人性是高尚的,他用陶醉其中的语言不断地在内在真实的光明中行走,即使酸辛的悲伤与快乐,憔悴的青春与苦痛,也要用极美的文字来表达。
世界不就是这样吗?智慧的喜悦,在良知的照耀下满目清凉,而又重现了这个世界的智慧和喜悦。文学,这最高的使命,在被锻造的同时,又促使人了解这个世界。
徐剑停不下来了。他的散文意境,为他雄浑气魄的报告文学创作,提供了语言的滋养和心灵的智慧。流露出的生命节律,乃是升华了的艺术风格,增加的是他文章中的风骨,拥有的是他恪守圣地惠赠的纯粹。通过散文创作,他跨越了精神的高度,有了一颗淡泊宁静的心,忘我的心。他所描述和情之所至的人和事,成了创作《大国长剑》《东方哈达》《遍地英雄》的草地与鲜花,簇拥着茫茫高山、冰凉雪峰。
真正的文采,必须是来自与情性相融合的辞藻。必须是发之于情性的采与声。徐剑的情性是经过了一条有神性通达,由风骨承载,再将主观情性与客观采声连接在一起的,由气而向外,由气而得到鲜活生命的表达。促使他在自然、人情中安放人生的价值,把积郁在生命内部的感情,扩展向纯洁的自然与读者的内心。
秋风正紧,黄叶却从容。人有境界,自成高格。假如文字的境界,能够洗练人的品质。徐剑,你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