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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院子散步，遇见买菜回来的中年男子，手中捏一束沙枣枝和艾草。淡黄色沙枣花散出清芬，艾草的药香混同其间，都是从远处就能辨别出来的芳香。行至沙枣树下，发现沙枣花尚未绽放，拉近枝子嗅闻，没有任何芬芳。想街头摊贩们售卖的沙枣花，大约来自外地。
天不阴不晴，人们大多回了老家，或去游玩，院里一时清寂。人走了，花草还在。黄刺玫已经萎败，树下一片狼藉，樱桃蒙着细密绒毛，沿墙根生长的德国鸢尾，叶子壮硕，蓝色花朵如同妖姬。长的水泥甬道旁，木蓝蓬勃如同浪涌，它们的羽状叶子泛出些微幽蓝，蝶状淡粉的花却才开出一半。以前也曾见过木蓝，总是将它当作某种野生豆科植物，不曾想种植起来，也是碧玉。玩鸟的人，将关着画眉的笼子挂在树枝高处。鸟的两道白眉修长舒展，古意盎然，如同传统图案中的卷草。牡丹花已开尽。
两周前去民大校园看牡丹。那是傍晚，天欲雨。牡丹园颇大，前来观赏的人，穿梭于花丛之中，忙着用手机拍照。是精心培育的花朵，以甘青紫斑牡丹为主，杂以其他品种，有些植株，已高达一米左右。花开得正好，有月圆之感，让人想到李白的长安时代，也想到隋炀帝时期河西走廊上的那次万国博览会。看过一株，又看一株，来去流连，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揉捏一些花瓣。在暗淡天光中拍下一丛白色牡丹，觉得黑牡丹也雍容，又拍下一张作为纪念。
以前一直不喜欢牡丹，说不出具体理由，大约还是人们将牡丹与富贵联系在一起的缘故，似乎牡丹一出现，不再是单纯的植物与花，而是某些厚腻的附加物，有过度包装之嫌。之外，大约与我喜欢弱小有关。牡丹被誉为国色天香，自有人爱，不用我等去呵护怜惜，我只为不起眼的小花小草费些笔墨即可。不过这种情形现在已有改变，如今我看牡丹，见到的，却也只是牡丹，连它的妖娆富丽，居然也能接受。
抛去结构，事物本身并无简单复杂之别，亦无高贵低贱之分，事物除去实在的存在意义，其他皆来自人类定义。一定程度上，人的好奇心被自己利用，于是万物显出不同。很多时候，人是一个自己的集合体，他们来自过去与现在，但过去与过去不同，现在与现在不同，这样，每一个自己又都不同。如果分割，如果定格，每个人便有无数个自己，他们如同电影胶片上的身影，前赴后继，但绝无重复的可能。
午后水边，见到大丛菰蒲和千屈菜，耧斗菜开出繁复花瓣，颜色各异，蜻蜓飞来，水蚂蚱嬉戏水面，点起层层涟漪，蜀葵已打花苞，蕲艾野生。移数株蕲艾回来，植于陶盆中，不知能否成活。
读孙犁《书衣文录》，记住一句：不以往事自伤，不以现境自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