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兰花湖

印象兰花湖

李静

据说农历四月时，兰花湖畔开满了蓝色的马兰花，

马兰花迎风飞舞，远远看过去就似千万名穿了蓝色裙

子的小姑娘在舞蹈，风声如歌，整夜整日。

我们也时常将马兰花称之为马莲花，无论哪一种

叫法都和兰花扯不上关系。兰花娇贵，室内都很难养

活，更不要说让它在海北以北的那些盐碱地周围成

活。所以兰花湖是因马兰花而得名，而非湖名所提及

的“兰花”。

还未开发的兰花湖如处子般徜徉在高原腹地，我

们从高速下到省道，再从省道下到巷道，顺着导航一路

走下去，结果还是走错了。

导航结束处只有大片的盐碱地和一丛丛生长在烈

日下的蒿草。一只兔子敏捷地穿过我们的视线，另一

只兔子敏捷地穿过我们的视线。我们下车眺望，依然

见不到兰花湖的影子。旁边是一个不大的水坑，友人

拿起小片石，用力掷过去，水面上就开起了许多水花，

只一会就又恢复了平静。

适逢一牧羊人赶着羊群路过，羊毛被染成蓝色，宛

如青海湖的水。远远望过去就像是在干旱土地上行走

的水珠，逐渐隐入远处的蒿草中。

羊在J.H.摩尔的著作中被称为天空的孩子。说它

们是从文明之前的险峻高山来到平原，它们的颜色和

形态，至今依然像是在天上一样。它们没有被赋予捍

卫自己的能力，它们惟有的自卫方式便是温驯与躲避。

我们在离天空更近的地方邂逅它们，看它们身着

蓝色的毛发走遥远的距离穿过大片的蒿草地，只听到

行走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只是低着头远足，

不知终点在何处，也无须过问。

牧羊人在远处，孤独又安静。

他应该觉得我们是一群陌生人，突然就闯入了他

的领地，显得格格不入。他说兰花湖在铁路那边，需要

绕道而行。我们别过他，又有四五只兔子在我们的视

线里蹦蹦跳跳。

或许在天空中还有一只苍鹰，正在虎视眈眈地注

视着那些看上去敏捷又笨拙的兔子。许多时候，它们

快速地俯冲下来，未触及地面又迅疾飞起。然后再盘

旋，再安静，再俯冲，叼起一只惊恐的兔子展开双翅掠

过苍茫大地，飞向远处，那里可能还有几只雏鹰嗷嗷待

哺，急切地盼母亲归来。

我想起梭罗在《瓦尔登湖》中预言过的野兔：“要是

没有兔子和鹧鸪,一个田野还成什么田野呢？它们是

最简单的土生土长的动物，与大自然同色彩、同性质，

和树叶、和土地是最亲密的联盟。看到兔子和鹧鸪跑

掉的时候，你不觉得它们是禽兽，它们是大自然的一部

分，仿佛飒飒的木叶一样。不管发生怎么样的革命,兔

子和鹧鸪一定可以永存，像土生土长的人一样。不能

维持一只兔子的生活的田野一定是贫瘠无比的。”

看到那么多只敏捷穿行的兔子，我在想象这片广

阔田野的繁荣。但我看到很多兔子的时候，却未看到

一只苍鹰。

顺着牧羊人指的路，越过坎坷土路，远远地，兰花

湖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时令已至大暑，兰花湖周

边早已看不到马兰花的影子，但闻水鸟鸣啭，翅膀拍打

着水面，声音在广阔的湖面上传到很远的地方。

几只斑头雁在水域深处游来游去，其中两只应该

是斑头雁父母，而体积小一些的当属他们的孩子，它们

带着六个孩子在水面上嬉戏玩耍，一会游进我们的视

线，一会又远远地游离开来。

一只鱼鸥盘旋在水面，目光紧盯着水面，用望远镜

可以看见它好看的红色嘴巴，嘴尖端稍弯，上下点缀黑

斑。它不停地拍动翅膀，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倏忽，

如剑一般俯冲而下，很快又从水里飞起来，就如同那只

盘旋在辽阔大地上面的苍鹰，再一次找寻目标，再俯

冲，一条小鱼的尾巴从它的红色嘴巴里露出来。它听

到不远处的沼泽地中有“呀呀”的呼唤声，它把小鱼放

到其中一张小嘴中，又回到刚刚捕捉到小鱼的地方。

鱼鸥飞去来回，不远处的两只小生命一丝不苟地

盯着母亲的身影，母亲一丝不苟地盯着水面，唯恐错过

某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尝试十多次，成功一次，也算

是较高的成功率了。或者有一次，刚刚捉到的小鱼从

鱼鸥的大嘴中滑落下来，再次跌落水中，水面溅起水

花，随即平静。

不远处的两只小生命依然“呀呀”地呼唤着母亲，

母亲再次盘旋在水面，拍打着翅膀，尽力保持平衡。

鸟学家将鸟儿的叫声分成两种，即“鸣啭”和“叙

鸣”。如果前文所提及的水鸟的叫声是“鸣啭”，那么那

两只小鸟的叫声必然是“叙鸣”，如呱呱坠地的小婴儿，

向母亲表达它们的饥饿、惊奇、满意及感谢。而有了孩

子的母亲只盯着水面，找寻一条小鱼游弋的线路，忘了

鸣啭。

兰花湖的阳光正值正午，强烈，灼热。烟色浩渺，

深邃而纯净。一面硕大的蔚蓝的镜子正在反射出天空

的蔚蓝。大朵的云浓密，低垂如幕，似乎一伸手就能扯

下一大片来。站在沙滩上的人们感受到强烈的温度，

慌忙用伞遮挡纷披而下的光线。脚下兰花湖的水依然

清凉，海浪从遥远的地方欢唱着一波波走过来，拍打着

岸边。

此时，兰花湖周边大片湿地中，水草茂盛，指甲大

的蓝色蝴蝶流连于花草间。落单的或成对的鸟儿在水

草间穿梭游弋，躲开游人。我们再次成为闯入它们领

地的不速之客，而它们却一再做着让步。

大概在空无一人的夜晚，兰花湖面上洒落星光，月

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穿行，水面下的鱼群已安静，鸟雀

归巢，此时这里只有猎猎风声，震耳欲聋，不见人影，也

不见野兔蹦跳。

我们可以想象兰花湖最原始的模样，那个最早发

现兰花湖的人感慨兰花湖之魅惑，无与伦比。更多的

人来到这里，感受兰花湖之魅惑，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

里……

往回走，又有几只兔子蹦出来，一跳一跳钻到蒿草

更深处。随着更多野兔的逃离，我看到距离兰花湖不

远处一群工人正在施工，机械摆了两排，轰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