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狗

看过《老狗》已经年，可总忘不掉那只老

狗的眼神，实际上是一只藏獒，迷茫而无望的

眼神。

《老狗》，青海本土藏族导演万玛才旦执

导的一部电影，讲述了一个老人与狗的故事。

一只藏獒，多年守候着老人、牧帐、羊群和草

原，也已是两眼苍茫时候。可有一日，老狗命

运激变，身价百倍，可去做遥远都市里的宠

物了。

于是，很多眼睛盯上了它。老人的儿子，

买狗的甚而偷狗的人。老人坚守信念，死心不

卖，可老狗能幸免于那些日夜觊觎的眼睛吗？

老人深知，不会！总有一日，老狗会消融在那

些火一样烧灼的目光之中，连老人祖辈恪守

的某种念想。

于是，一天，老人带着老狗进山了。结局

令人震撼，唏嘘不已。老人“残忍”将老狗绞死

在网围栏上，成为某种信仰血淋淋的祭品。记

住这个细节，网围栏是钢丝的，是现代文明随

处架设的网，包括战场上。

故事简单，像一则关于文明相互冲突及

消解融合的现代寓言，就这样结束了。可老狗

的魂还在草地上游荡，它在叙说着什么呢？是

喧嚣下的沉寂，还是世俗中的神圣，还是那谁

也无法回归的伊甸园……

每每，老狗那双凄厉忧伤的眼望着变幻

的世界，我就会想到两个故事。一个是《老人

与海》，那个叫圣地亚哥的不服输的犟板筋老

渔夫，与凶猛的鲨鱼搏斗，终于拖回一条大马

哈鱼的骨架，作了一回失败的英雄。正应了他

的那句硬话：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

你尽可把它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

圣地亚哥老人，是与乖戾命运抗争的特

殊典范，他的毅力和勇气来自于不屈的精神，

来自于英雄主义对生命力的崇拜。而《老狗》

中的老人则采用了另一种方式，以毁灭自己

所爱，坚守某种底线，这同样基于信仰。两位

老人，异曲同工，唱响的是一曲维护人的尊严

和信仰的挽歌，一高亢，一低哑，一个是失败

的胜者，一个是死过的生者。

望着老人与老狗进山的背影，蓝天白云，

一只雄鹰在空中盘旋，平常的景色，平常的日

子。狗想了些什么？老人想了些什么？我不得

而知。而我自然联想到了《圣经》中圣亚伯拉

罕的故事。上帝考验亚伯拉罕，要求他将自己

的独生儿子燔祭，献给上帝。亚伯拉罕没有犹

豫，骑驴前往摩利亚山，儿子背着燔祭的薪

柴，他举着火把，拿着尖刀，正待挥刀时，上帝

的使者出现，终止了这场残忍的考验，以一只

双角抠在荆棘中的公羊替代了儿子以撒。这

是一个极端信仰的故事，由此，亚伯拉罕成为

人们尊崇的先圣和信仰的标高。

老狗中的老人与狗去他们的“摩利亚山”

的时候，一定和亚伯拉罕和其儿子以撒一样，

一定是坚毅而悲壮的。同样，他们都为信仰而

燔祭。

信仰是需要献祭的。不只是肉身，更重要

的是，灵魂。

这是我从老狗眼神里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