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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南报文学副刊 马海轶:当时光之河倒流时 向北一直向着北方 未知生,焉知死

第A7版:文学副刊 PDF原版PDF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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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9 年 03 月 29 日 星期五   07

未知生,焉知死

无为在歧路,体弱又多病。雨季变得漫长,脚步显得蹒跚。滞留在阴暗、低湿和郁闷中,心跳隐隐,出现医术上说的“垂死感”或者“死亡的恐慌”。死亡与任何东西不同,死亡比任何东西坚硬。它随随便便就扯断了所有的联系,并在瞬间湮没一个人的世界。

关于死亡之后,关于地狱天堂,关于来生,有许多道听途说和标榜严肃的讨论。但尚没有死者带着那边的可靠消息从彼岸返回人间,死亡对于我,还是一个秘密。死亡对于人类,也还是一个秘密。无所不能的科学似乎还不能完全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但从乡村到城市、从达官贵人到草民百姓,死亡太自然和普遍了,死亡不可置疑。也只有死亡,才配给予生命以永恒的警示。

E·云格尔是对死亡有所警觉的人之一。他说:“询问死,意味着询问生,死使已度过的生永恒”。时光回溯到两千年前,季路问孔子关于生死的事情,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不知道生命的真谛,就不可能知道死亡的真谛。东西方的思想者虽然是从两个向度切入,但都切中了生死相依这个肯綮。

对死亡的每一次质询,都有可能是对生命和爱的回忆、展望和眷念。一旦获得直面死亡的勇气,同时就获得了从容生活、善待生命的可能。如此这般,我们能否为生命的庄严和体面做出承诺:有一天,当死亡的河流横在面前时,不会惊慌,而是脱去鞋袜,涉水而去。消逝在对岸的树林边缘。

人总是要死的。从这个意义上说,选择死得其所的道路,就是选择人的生命之道。西尔维娅·普拉斯说:“死是一门艺术,诗人的死实际上等于诗人的再生”。她把死亡作为自己艺术的构成部分。不要随便评论,说她的诗歌另类,实际上她的诗歌更接近本质。

生命是有限的,死亡是无尽的。生命仅是一段旅程,死亡接着继续向前,死亡更漫长。死亡界定了生命的边界,也证实了生命的真实性。当我们意识到死亡的无上权威时,我们就有可能意识到生命的有限,就再也无权轻佻地面对不能重复的生命。“人身难得,是万古一瞬的因缘,错过了,没有人能承担这份过失”(弘一法师语)。死亡的无情和严峻既增加了生命的价值,也使诗歌由牧歌转向挽歌。

死亡凸现了生命。死亡筛选和保存了生命中最有价值的那一部分。我们也曾打扫过,也曾分门别类整理过生命中的杂芜。但这是消费生命,因为在整理的同时产生新的杂芜。只有死亡做得更为彻底干净,而且不会产生新的垃圾。所以在一位农人去世多年之后,我依稀听到他刈麦的声响。刈麦的声响,是所有农人本色的歌唱;所以在一位工人去世多年之后,我听到的是铁锤敲在铁砧上的声音;一位写作者去世多年之后,我听到的是手指落在键盘上的声音……

舍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世界一片安然的静谧。但是威廉·福克纳所说:“人的不朽,不只是因为他在万物中是唯一具有永不衰竭的声音,而因为是他有灵魂,有使人类能够同情、牺牲忍耐的灵魂”。哦,按照福克纳的断言,我还要沿着唯一的声音,找寻并确认灵魂。

死亡凸现了这个灵魂。无论死亡是一种诱惑,还是一种威胁,它都提醒我们关注灵魂:在肉体的生命之外之后,我们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证明“我就是我”?凡高致提奥的信里有这样话:“亲爱的兄弟,我在生活里和艺术里没有那亲爱的上帝也能过得去,但我作为受苦难的人,我不能缺一件比我强的事物,它是我真正的生命,它就是创造的力量”。这创造的力量是否就是灵魂发出的?是否就是灵魂本身?

与生相比较,死亡或许是一个更广大的胸怀。这不仅是因为所有的生都归结到那里,而且它因为死亡,我们才有了真正急促、努力和光彩灿灿的生命,我们才有了历史,有了未来,才懂得了生的价值。

维克多·雨果在遗嘱中写道:“我即将闭上我世俗的双眼,但我心灵上的眼睛将永远睁着,而且比任何时候睁得更大。”他将“死亡”看成是世俗向心灵的过渡。贝多芬这样谈论死亡:“死把我们从永劫的苦难中拯救出来”。死在这里成为使人超脱生之苦恼的唯一方法。弘一法师在弥留之际写了“悲欣交集”四个字。我很难说清大师“悲”的内容,但“欣”肯定是他即将获得的自由;毛泽东将“视死如归”解释为“人把死看成是回到本来状态中去”。因此,“死亡”在哲学的诠释中,远比我们已经认识到的还要丰富饱满。

编辑:陈思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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