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一九九八年,我将参加人生的大考——高考。
那年,父母早已出现问题的婚姻降至冰点,母亲经常不快乐,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经常在我耳边念叨,闺女啊!你一定要考上大学。不然,回农村你干不了农活,没人敢娶你!在城里你就得早早嫁人,你又不善厨艺,到时候婆家人向我指责,你家丫头的手指头让猪给啃了吗?她啥都不会!那我这张脸儿就更没处搁了……
那年,我变得不爱说话,两点一线的简单日子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到后来,学校连二十几分钟的课间操都给我们取消了。那时的我倍感压力山大,常常一个人背书,背着背着就发呆。我和自己约定:必须考上大学!让婚姻不顺且有些绝望的妈妈看到希望,其次,给未来的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那年,所住的院子里要盖楼房,不巧的是,我们住的平房在拆迁范围里。那会儿没人来给院墙外写个大大的“拆”字,只是发了一张通知单,限什么时间必须搬离出去,否则后果自负。那时父亲已买断工龄,没了单位。哥哥刚参加工作不久,我们没地儿搬。于是乎,他们使出了绝招——简单粗暴地切断了我家的电源!每当晚自习下课,我在万家灯火中回到昏暗的家里,点着蜡烛学习到深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家人浪漫,天天“洋蜡黑饭”(即“烛光晚餐”)呢!我那个愁啊!从妈妈的脸往哪儿搁变成哥哥的脸往哪儿搁了。因为哥哥默默为电力事业做了两年多的奉献,而他即将高考的妹妹却在烛光下备考,那感觉好像我们的日子突然回到了解放前。
在烛光下学习了几个月后,在哥哥的努力下,我们终于搬离了那个让我有特殊记忆的院子。所住的地方虽然距离学校比较远,但是家里有温暖的灯光,我不用担心一不小心碰翻蜡烛,洇油了作业本,让老师指责我是在一边吃饭一边写作业。
高考那一年,除了在烛光下学习的记忆,最难忘的便是课间操。每天趴在桌子上复习的我们,难得休息一会儿,大家都不愿意再钻进题山书海。那年新春,流行歌曲《相约九八》,我和同桌的芸有一次哼唱此歌,全班突然安静下来。我俩尽情歌唱,同学们似乎一个个都在欣赏我们的歌声,年轻的我们很享受这种难得的悠然和自得,并沉浸其中。此后,很多日子里,文科班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就会在课间操时点歌,“王菲、那英赶紧来一曲撒!”于是乎,我和芸一次次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那段苦逼的日子里,我们一遍遍唱,“来吧来吧,相约九八,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心相约、心相约,相约一年又一年,无论咫尺天涯……”
那年9 月,我如愿考上大学,从此不用再那样焦虑母亲的面子问题。大学毕业后,为了一份纯真美好的校园恋情,我不听父母的各种劝导,远嫁他乡。但是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有儿有女后的那两年,突然遭遇人生的各种变故,我的人生在那十年婚姻里犹如快进镜头,经历了一些人可能一生要经历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与生离死别。那十年的经历,让我学会了用行动去表达对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的眷恋与珍惜。若干年后,我带着满心的伤痛,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回到当初决意离开的小城,重新开始我们本该快乐的生活。我像一株植物一样,在深夜蜷曲起来独自默默舔伤,在每一个白天又朝着阳光努力成长。
为了给一双儿女一个相对稳定的成长环境,那段时间我到处找房子,小妹也在四处帮我搜罗各种信息。巧合的是,我们最后选定的房子就在我儿时住过的小院。简单装修后,我们娘仨有了一个还算舒适温馨的小窝儿。当有人心疼我从大城市回到小县城,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常人无法承受的变数时,乐观的女儿居然说,“妈妈,我好幸运啊!我上你小时候上过的学校,我住你小时候住过的院子!”我在想,只要有乐观的心态,还有什么过不去呢?我和自己约定:不念过往,不畏将来,不疑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