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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 庄
湟水如臂，一抱千年
你的红裙子，还是火一样鲜艳
头顶一朵莲花般的云彩
还是那样满腹雨意，吻你的眉眼
松花顶上，王母坐观云天
一溪清泉从山上流下，乳一样清甜
带着神话带着风雨带着祖先的魂灵
在村庄的骨骼里肌理间四季流转
跳出墙外的楸子，笑红了秋天
院墙上的青苔，又染了一茬炊烟……
院 落
百年院落，藏着百年故事
新屋里的老画上飘拂着百年烟火——
和合二仙的笑脸，一如从前
犹如祖先活在老核桃树里，一如从前——
从他乡辗转而来，炊烟飘起
生命的旗帜在风中招展
焐热一方生土，迎来一声声婴儿的啼哭
一棵核桃树从院子里缓缓升起，如帆
苦涩的核桃皮，裹着一个储满甘甜的核仁
斑驳的老土墙，裹着一个家族不灭的灯盏
楸 子
红宝石一样缀满枝头
红灯笼一样点燃秋色
谁家的姑娘从树下走过
回眸，一缕嫣红注满酒窝
端起手机拍一幅醉秋图
发给他乡谋生的阿哥
姑娘是一只熟透的楸子
红宝石一样缀在哥哥的心头
山里人的爱情又甜又涩，温润如血
半是秋雨的忧伤，半是艳阳的明媚
酒 歌
就在楸子树下摆一张木桌吧
把秋天的丰稔一总摆上——
阳光雨露、虎皮辣子、紫皮大蒜、秋膘羊肉
再摆上六只盅子，一壶青稞酩馏
给白髯老者敬上八福长寿
给后生们敬上四季发财
酒酣耳热，就唱一曲祖先的酒歌吧
让血管里的骏马奋蹄扬鬃啸傲奔走……
母亲的湟水在酒歌里永远流淌
远去的英雄在酒歌里满血复活
晒 秋
天上圆来什么圆？月亮圆
地上圆来什么圆？麦场圆
雁将明日去，秋从此时分
把月亮盘在地上，把秋色晒满人间
秋天的故事在岁月里演绎
如今，宽展的广场取代了场院
把火红的楸子晒出来，把贴花的月饼晒出来
晒出来，晒出来，把丰收的喜悦与祈盼
饮一坛新酿的青稞酒，醉里话桑麻
拍一幅故乡的中秋月，千里共婵娟
老 板
迭尔沟村不大，百十来户人家
祖辈共饮一眼山泉里的水
村里出了一个老板，为人和善
襄助梓里，树起一庄子的口碑
智慧勤劳是传家的两样法宝，村人赞道
如果叫老板挡羊，羊会挤满迭尔沟所有的山坡
老板笑笑说，你学会了游泳也可去学着捉鱼
海里挤满了鱼儿像草原上的羊一样密
老板祖上的祖上策马驰骋草原，四处流浪，打仗放羊
如今，老板的骏马驶出山村，四面出击，寻找新的牧场……
祭 祀
几只花檎，一笼贴花的月饼，
祭献给秋月
一盏灯烛，一幕生命的密戏
祭献给夜晚
三炷香火，一生虔敬的祈祷
祭献给神灵
几沓黄纸，一壶微温的奠酒
祭献给祖先
水一般流淌的季节啊，祭献给了岁月
风一般轮回的子孙啊，祭献给了土地
神 树
在迭尔沟深处的山梁上
两侧是山洪冲刷的红砂石涧沟
长者说，自从有了这个村子
神树就守望在这里，至少一百个春秋
人老几辈子都叫不上这棵树的名字
只知它经得起风雨磨洗骄阳炙烤
实际上它就是一丛耐旱的碎叶灌木
像沙滩上那些普普通通的沙棘一样
风吹雨打，嶙峋的老柯上花枝一样繁茂
改朝换代，祖先的坟头上青烟依旧缭绕……
村 庙
村子的高处是一座老庙
一面牛皮大鼓等着祈愿的心声
百年的心事托放在那里
一座金身菩萨为村庄守灵
远天远地也会听见谁在呼唤
在梦里回旋是低沉敦厚的鼓声
燃一炷香许下一个心愿吧——
让初升的太阳照亮所有人家的窗棂
老庙，是村人托付灵魂的祭坛
老庙，是村人嫡传血脉的胎盘
守 望
坐在门前的女人，发如霜
阳光游走，游走在皱纹里
像记忆的河流，流过无数春秋
留下一块沉静的石头，留守岁月
那时候，黄昏从烟囱上跳下
你一回回开门瞭望村口
青稞黄了
远路上的脚户哥该回来了
马蹄隐隐，晚霞烧红了眼窝……
守望成石。马蹄恍惚在梦里踏过——
惊醒，孙儿的马自达已停在门口……
